初中毕业六年,而我再也没有回去过,而再也回不去。
我们就好像写在纸上的铅笔画,可以被时光轻易的擦去,而唯有那些‘刻骨’,那些‘铭心’的,才是对时光最好的抵抗。 城市化的建设上,先拆后建。
于是,你会看见,一些房子外包着木架和防尘网,像是包扎的纱布。
整个城市都是伤口,整个城市在哀鸣。
人们熟悉的小巷不见了,那些低矮的楼房,那些长满沥青的小路,全都不见了,
人们的童年、记忆的风景,全部都不见了。
世界绝大多数事情,与你无关,所以你觉得无关痛痒。
然而,这一次我的学校也不见了。
(一)
小学毕业的时候,自主招生?嗯,觉得没必要啊。
妈妈让我来了华侨中学,也就是四中。
这是一个不大的校园,走进学校大门,你会看见中间一栋大楼(相对的大),那是孙江楼,旁边是两栋教学楼,下面是250米的跑道和几个篮球场。再往下看,你也许会看见校长在那站着抓头发长的、改裤子的。
嗯,我推着车,无视了他,上了旁边长长的斜坡,左转,放进车库。
车库中,有几条栏杆,可以从那栏杆直接爬到科技楼二楼,上音乐课的时候我们常常这么走近道。
车库的西面是厕所,北面是教室。
教室里有什么呢?前后的两个黑板,不新的课桌,没有电脑。
沿着操场东面,是教师的宿舍楼。因为爱玩,英语听写不过关,常常中午会被请去那背诵。
没有图书馆,没有自习室。
这是我印象中的校园,那时没有手机,发现一张校园的样子都没有留下。
不免可惜。
(二)
那年,我初一。
初一的时候,家里,刚买电脑,天天在研究电脑,比如,怎样防毒啊,防火墙、杀毒软件一个都不能少,甚至多装卡死都有发生。
和老爸吵架的时候,删除他所有的收藏夹。和好后在还原回去。
当然,也和邻居一起在玩网游,《武林外传》,到今天我还记得,那个游戏曾给我们的快乐,刀光血影,就像一场江湖。当然我也丢进去不少银子,最后发现这是给有钱人玩的游戏,果断退出。
那时候讨厌英语,单词都不背,每次听写的时候都偷看课本,好景不长,被英语老师(下面称林先)发现,然后被罚抄一百遍。
罚抄?一种无能而幼稚的途径。手握两支笔,这样只要写50遍,但我拿了三只笔。好在老师不嫌字丑。
不能偷看,于是只好背起了单词。
最糟糕的是那时候不怎么看清黑板,又没戴眼镜(我那时大概在第五排),所以在学One two ~ ten的时候,老师写数字在黑板上,随便指个让我们快速反应出英文发音。我只能根据位置判断那数字是几,然后在想想读啥。所以结果总是略慢,当然这是谁也不知道的秘密。
那时候天天玩,晚上时常是看电视,好像还在看什么动画片。几乎不读书。
尽管这样,初一的时候我还是,年级十六,班级第一。
(三)
那年,我初二。
初二的时候是物理开始上了,爸妈啊老师啊,都在危言耸听:物理很难啊什么的。
当然,我还是照旧的玩。
当然那一整年都没考好,班主任(李先)开始在一旁冷嘲热讽:我早就说物理出来你就不行了。
而原因不是物理,某些科目一时没考好而已。我对自己这么说。
初二的时候开始和叶B还有 7元玩在一起,还一起去网吧玩魔兽争霸。网吧是在学校的不远处,我们叫它科星。
科星是个黑网吧,里面不大,十几台电脑,上机的都是我们初中生,和老板也比较熟。
也没有令人讨厌的烟味,只有一群小孩子们,欢声笑语。
初二下学期的某一天,
我已记不清那是几月几号,是不是在自习。我只记得,那天前一秒我还在和面包(HWL)谈论着沸点,后一秒,坐我右边同坐第一排的女孩ZXJ突然转过来对我说“yhr,我喜欢你”
我还没回过神来——XJ,她是班花,她喜欢我?我和她又不熟,在逗我吧。
果然,她下一秒转过去对啊宜说,“看到了没”。
之后,和她玩得比较好的面包说‘要吐了‘ ,我也跟着说。
之后四个人又聊了些什么,我不记得了。
然而,那不是个玩笑,她也没有在逗我。
我记得,去打扫办公室的时候,只剩我们两个的时候,她看我的眼神,含情脉脉的眼神。
我记得,开家长会的时候,我爸说,有个很漂亮的女孩问他你是yhr的家长吧。
……
但我不能,因为我看不见自己的未来。
(四)
初三那年。
班上来了新同学,是原来4班(还是5班?)拆掉了的同学。
他们当然对拆掉自己的班级心存不满,可是,抗议无效,只能“寄人篱下”。
我和班主任之间的间隙越来越大。
一次作文,现在我已经忘记那个题目是什么了。
我只记得,我写了一个和我一起骑车爬上坡的老人(他的笑容我至今都还记得), 要知道,我骑车的速度是很快的,而他却能追上我,而且是上坡,还冲着对我笑,竖起大拇指。
我大概是想说这是一种精神。
而李先在评价我们这次写的作文的时候,一个个的批斗,然后说‘yhr更荒谬了,写了个什么老人’那时候我再也不想理他。
之后有一次布置作文,大家都说要不要写的时候,我说,我才不给不会欣赏的人看。
于是那一次几乎没有什么人交。
一次班级的考试,我忘了写名字,他说:最好中考也忘记写。
看我浑浑噩噩的样子,他当着全班的面说:你要是语文能拿到A,我就从孙江楼上跳下去!
我那时候心想,切,我还怕我拿A你跳下去了。
中考的时候,我确实拿到A了。
他虽然没有跳下去,但也慢慢的走上了奈何桥。
高二的时候,得知他得了重病,和同学们自发的去看他。
却也没想到,那就是最后一次。
高考后五个月,他终于向尘世间撒手人寰。
也许知道我们的成绩不算太差,也就了却了自己的心事。
而我终于明白,再也不会有个用恨铁不成钢的声音,满嘴恶语,确实希望你过得好的。
而我终于明白,再也不会有个人以那样的方式批评你,骂得你体无完肤,心生惧意。
你得是多么的年轻,才会觉得,那些说话好听的,才是为你好的。
你是要什么时候才会明白,恶语相向的,未必不是良药苦口的。
我用了整整的一年初三明白的那些道理。
有的人,嘴毒,却良药苦口。
你不努力,所以活该只差一分,所以你活该上一个不好的高中。
(五)
时光多残忍,
那些微笑着说要一起加油的人都不见了,
那个每次都恶狠狠的骂着你恨铁不成钢的李老师也不见了,
那个校服我都忘了是什么模样了,
那个我们跑步的跑道,
那几个放学后打球的篮球场,
那个每周一的升旗台,
甚至,就连那栋教学楼,最后都只剩下了一片废墟了。
而我再也回不到那熟悉的教室,那个教学楼,那个学校,
但我已经六年没有回去的这个记录,只会随着时间而无限的放大,没有开关,没有任何逻辑可言,它,根本停不下来。
人,在废墟的面前会想些什么呢?
我承认,当我在圆明园的那一片废墟面前,我感受不到那些历史的悲哀,我不想故作矫情,意淫自己是多么难过来体现自己多么爱国。在我眼前,只有游客们欢声笑语,争着和废墟合照。而我也不能免俗,趁着没人,也让人给我拍了几张。
而我,却不敢去学校的遗骸前望上一眼。
那些在你生命中留下印记的人和事,只有你才会觉得是弥足珍贵的东西。
圆明园,被写进了历史,而我的学校呢,只会像被拆掉的许许多多的建筑,最后被人遗忘。
春秋永远只转载要事。而它们,却只能刻在我们的骨子里,抹不掉,擦不去,这或许是和时间做的,最好的抵抗。
蔡崇达我一直以为他是惠安人。
我是在晋江长大的孩子,每次回老家一切都是那么陌生。看《皮囊》的时候我深切体会到农村生活的感受会是多么的相似,那些闽南的风俗,那些闽南的习惯,那些情感,那些生活。
“一定不要像断了线的风筝,没了家乡,却也到不了远方,最后成了在人世间漂泊的孤魂野鬼。”
下一个被拆掉的东西是什么,或者,下一个和你告别的重要的人和事是什么?
我不知道,我内心忐忑,我想抓住时间的缝隙。
如果要告别,那就用力一点;
如果能挽回,那我就去抓住。
仅以此文,纪念再也回不去的母校,还有入土为安的李先,也提醒我,无论做什么,尽最大的努力去做,才能不留遗憾。
虽然说谁都可以说自己没有遗憾,但是,努力和不努力的差别在于,前者心安理得,后者自欺欺人。
现在我在图书馆四楼,打开窗户,能感到空气的清爽,阳光正好,我也很好。
By hrwhisper
2015.3.15
-THE END-
附录
在google earth上看到的。
四周已是高楼大厦,俯瞰着这曾经是学校的地方。
可以看到,就剩下中间的孙江楼。
其余基本拆完了。
跑道估计很快也会。。
说不定已经拆完了。(毕竟google earth 不知道多久才更新一次)